《她与光同行》第三章·雨天的惊喜

那天的天色阴得不彻底，像有人把蓝灰色的布挂在天空，一角没有撑平。风压得低，连麻雀都显得懒散。

江岚一早去了实验室。原本计划是检测最后一组样本，可仪器又出了问题。屏幕闪烁，她的眼睛酸胀，脑子像塞满了棉花。
导师的语气依旧平静，却像刀子一样锋利：“数据的波动太大了，你确定这部分不是操作误差？”
她咬着嘴唇，点头：“我再复做一遍。”

等一切收尾，外头已经下起了雨。风裹着水气往脸上打，她掏出手机，屏幕上亮着顾其发来的消息：

【今天早点回来。】

她没细想，只回了个“好”。

——

门推开的时候，屋子里没有灯，只有窗帘缝隙透进的微光。她刚想去开灯，脚下一亮——蜡烛。
小小的火焰一盏一盏排在地上，从玄关一路延伸到餐桌。空气里有花香，是淡淡的海盐玫瑰。

“顾其？”她有些愣。

厨房的门帘掀开，顾其走出来，围着围裙，脸上带着被火光映出的笑。
“生日快乐。”

她怔在原地。

餐桌上摆着她最爱的三文鱼沙拉、奶油焗饭，还有一个小小的草莓蛋糕。蛋糕上插着数字蜡烛——“26”。
他指指椅子：“坐吧。吃饭前，先听一首歌？”

他拿出蓝牙音箱，轻轻点开。是她以前常听的那首老歌，曲调不算浪漫，却干净得让人想落泪。

江岚看着眼前的景象，忽然有点茫然——她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坐下来，好好吃一顿饭。她的生活被实验、文献、报告分割成碎片，而此刻，那些碎片仿佛被这光线一点点拼回来了。

“你还记得吗？”顾其递过餐具，“上次我们一起吃蛋糕，好像还是毕业那天。”

她低头笑了笑：“你那次忘买蜡烛。”

“这次没忘。”

“也没忘提醒我老了一岁？”

“不是老，是更有故事。”

她的笑意稍稍明亮了一点。

他们吃饭、聊天，他讲他工作里遇到的奇葩客户，她讲实验室里导师的口头禅。雨拍打窗沿的声音，成了这场对话的节奏。

饭后，他从沙发底下拿出一个小礼盒。
“给你的。”

她打开，是一条极细的银项链，吊坠是一颗小小的透明石——他特意挑的，看起来像凝固的水滴。

“你总说实验室里不能戴首饰，”他解释道，“这个不显眼，也不碍事。”

江岚盯着那条项链，忽然觉得鼻尖发酸。
“谢谢。”她的声音很轻。

顾其摇摇头：“不该说谢谢。”

“那我该说什么？”

“说——想吃蛋糕。”

她笑出声，泪水却在眼角闪着光。

——

吃完饭后，顾其提议出去走走。

“下雨呢。”

“带伞啊。”

他递过一把深蓝色的伞。两人并肩走出楼门，雨很细，像是夜色自己在呼吸。街灯的光穿过伞布，落在她的肩上，泛着柔和的橘。

他们一路走到河边。

“好久没出来了吧？”顾其问。

“嗯。”

“还记得我们上次来这儿，是什么时候吗？”

“毕业那天。”她顿了顿，低声说，“那时候的我们，好像都还没开始害怕未来。”

他笑笑：“现在也不晚啊。”

江岚抬头，看着他。雨滴顺着伞沿滑落，落在他手背上，迅速消失。她忽然伸手，轻轻擦掉那一滴水。

顾其愣了下，随即握住她的手。

“江岚，”他缓缓说，“我知道你压力很大，也知道你有自己的路。可是——你不是孤身一个人。”

那句“孤身一个人”像一粒温热的糖，缓缓溶在她心里。

她轻轻“嗯”了一声，靠在他肩上。雨落在伞面上，发出温柔的声音，像在提醒他们：这一刻是真的、安静的、美好的。

——

夜已深，他们回到家。她坐在床边，解下那条项链，放在掌心里看。小石头反射出微光，像一颗被雨夜洗净的星。

“谢谢你今天。”她低声说。

顾其笑：“不用谢我，只要你喜欢。”

她忽然抱住他。

那是很久以来第一次，她主动靠近。顾其愣了几秒，才轻轻回抱。两个人都没说话，只听见窗外的雨还在下，远处的雷声低低地滚。

那一夜，他们很久没有入睡。她靠在他怀里，心跳慢慢恢复平稳。她忽然意识到，原来世界并非只有压力和数字，还有这样一块柔软的角落，为她保留着喘息的空间。

她在心底想：生活其实没那么糟，只要有人等你回家。

——

第二天早晨，阳光穿过雨后的云层，打在窗台上。空气里有洗净的味道。顾其已经早起做早餐，煎蛋香味飘出来。

江岚走出来，头发还没梳，眼角带着没睡醒的红。

“早。”她轻声。

“早。今天不去实验室？”

“去，但晚点。”

“那我送你。”

“嗯。”

她笑着拿起那条项链，重新戴上。银色的链光在阳光下闪了一下，像一段刚被修补好的梦。

——

那一天，她的实验数据终于有了突破。
她下意识地想给顾其发消息，却被导师叫去开会。回来的时候，天色又黑。手机屏幕上，她看到顾其发的那句：

【我在家，慢慢来。】

她笑着回：

【这次顺利。】

那一刻，她觉得自己像一只在风雨里飞得太久的鸟，终于落在了属于她的那根枝桠上。

只是，她还不知道，这根枝桠——终究是要枯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