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天早上,江岚醒得比平时早。
天灰蒙蒙的,像是一场雪要来的样子。她翻身下床,揉揉太阳穴。实验要汇报,她脑子里还在过流程,想着那几个没跑完的样本。
空气安静得出奇。
她踩着拖鞋走出卧室。刚出门,她愣住了。
客厅干净得不像话。
茶几空无一物,连平时堆着的杂志都不见了;沙发的靠枕被摆得笔直,连折痕都像量过角度。
她第一反应是——顾其起得早,打扫了屋子。
她笑了笑,去厨房想拿杯水。
结果,厨房的杯子架上,只剩下她那只实验室随身的保温杯。
顾其的那只蓝色马克杯——不见了。
![图片[1]-《她与光同行》第五章·消失-沙发上的铅笔](https://imgs.hk/uploads/20251007/5261c76820012d282c6b6f9beacd1626.png)
她有点茫然地环顾四周。冰箱门上那张写着“粥在里面”的便利贴不见了;冰箱顶部那个他买的小摆件也没了;连冰箱上贴的那张两人去海边的照片——
不见了。
她放下杯子,快步走到卧室。
柜门被拉开,里面的衣服整整齐齐,只是——那几件属于他的外套,那双旧球鞋,那瓶古龙水……全都没了。
桌上、床头柜上,他的东西,一个都不剩。
甚至连他那本没画完的设计稿,也消失得干干净净。
江岚怔在原地。
![图片[2]-《她与光同行》第五章·消失-沙发上的铅笔](https://imgs.hk/uploads/20251007/1f346113f9cb28b6ab20f780f3c5e72b.png)
一瞬间,她的脑子一片空白。
那种空不是惊讶,是彻底的真空——仿佛整间房都被抽去了空气,只剩下她一个人。
她掏出手机,点开通讯录。
顾其的头像灰掉了。
微信提示:“对方账号不存在。”
她试着打电话——
“您拨打的号码为空号,请核实后再拨。”
她站在那里,手指在发抖。
又拨了几次,依然一样。
她的心口像被什么钝器慢慢压着。
她开始在屋子里乱翻——抽屉、柜子、床底。
什么都没有。
仿佛这个人,从来没存在过。
——
江岚跑下楼。
小区门口的保安看到她:“小江,早啊。”
“你看到顾其了吗?我家那位……”
保安愣了愣:“谁啊?”
“我男朋友,住我家,一直同住的——高个子,戴眼镜,之前还跟你借过快递剪刀的那个。”
保安皱眉:“没印象呢,小江你一直一个人住吧?我都值班好几个月了,从没见过你家男人出入。”
江岚僵住,嘴唇微微颤:“不可能。”
她抬头看向楼上。那窗户还在,窗帘也是她和他一起挑的深灰色。可现在,那扇窗的光,看上去比以往更冷。
她的腿有点发软,几乎是凭本能地往前走。
——
她去了那家常去的咖啡馆。
老板娘见她进来,热情地招呼:“好久不见,一个人吗?”
“之前跟我一起来的那个男生呢?就那个,每次都点拿铁的。”
“男生?”老板娘想了想,“没印象呀,您以前都是一个人来的。每次都坐窗边那个位子。”
“一个人?”江岚喃喃重复。
她走到窗边,看着那张桌子——果然只摆着一张椅子。
她忽然记起,他们第一次来的时候,她说那张桌子两个人正好挤一挤;他说没事,挤一点暖和。
可现在,那张桌子小得只够一个人放下包。
她的喉咙紧了一下,笑了。
笑得干涩。
“我记错了吧。”她低声说。
——
她开始一整天到处找。
去那家河边的长椅,去他们第一次看烟火的天桥,去那家老旧的书店,去那条两人并肩走过的小巷。
每个地方都在,唯独那个人——不在。
夕阳落下的时候,她坐在桥边,看着水。水面反光刺眼,她的眼睛湿了。
有人从身边经过,她忽然看到一个背影——那姿势,那步伐,简直像极了顾其。
她猛地站起,追上去。
“顾其!”她喊。
那人回头。
陌生人。
![图片[3]-《她与光同行》第五章·消失-沙发上的铅笔](https://imgs.hk/uploads/20251007/f1410007c7ca4bbb0659f22957aa1c57.png)
他愣了下,礼貌地笑笑:“小姐,你认错人了。”
江岚愣在原地,风从她耳边穿过,冷得像针。
她终于抬手,捂住脸。
那一刻,她才真正意识到——顾其走了。
而且不是离开,是从她的世界里被抹去。
——
夜深了。她回到家,屋子依旧干净。
干净得像是一场梦醒。
她坐在床边,盯着那张空墙。以前那里挂着一幅两人合照。现在,只剩下一块浅色的印子。
她轻声说:“你走的时候,为什么不留一句话。”
没有回声。
她又说:“我其实……没有怪你。”
风从窗缝里灌进来,掀起窗帘,像某种回应,又像嘲笑。
她笑了,笑着笑着,眼泪止不住地流下来。
——
后来,江岚买了一个新的杯子。
和他以前那只一模一样。
每晚回家,她都会煮一杯热牛奶,放在桌上。
她不喝,就那样放着。
像是留给某个不再回来的人。
窗外的灯光从玻璃反射进来,照在那杯牛奶上,泛起一层白亮的雾。
![图片[4]-《她与光同行》第五章·消失-沙发上的铅笔](https://imgs.hk/uploads/20251007/920582a3d86428ec9512626b90359180.png)
她看着那雾,轻声说:
“你是不是,从来都没存在过?
……可我记得你手的温度,是真的。”
那夜,她终于哭出了声。
不是歇斯底里的哭,而是那种压抑太久、终于破裂的哭。
像是一场无声的风暴,把心里的碎片全部洗净。
她哭着睡着了。
梦里,她听见有人在轻声说:
“无论你去到哪,都有人在等你回家。”
——
多年后,她几乎不再提起这段日子。
但每当她独自一人加班到深夜,走出实验室,看见楼下那盏仍亮着的街灯,心里还是会有一点隐隐作痛——
那是属于顾其的光。


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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