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她与光同行》第二章·深夜的灯光

夜晚的实验楼总有一种难以言说的孤独。走廊的灯长明不灭,空气里漂着稀薄的酒精味,机器的嗡鸣声像一种恒定的背景噪音,让人分不清时间的流动。

江岚站在实验台前,头发被发夹胡乱别起,额角有几缕碎发贴着汗。她对着显微镜调整焦距,手腕轻抖。反应瓶里的液体还没变色,电脑上的记录表格一行行地闪着光标。

凌晨一点,她伸了个懒腰,眼底青得发灰。导师在群里发了消息:“明早九点讨论实验进度。”
她盯着那行字,指尖一紧。

图片[1]-《她与光同行》第二章·深夜的灯光-沙发上的铅笔

“又得改数据。”她喃喃。

手边的手机震了一下,是顾其发来的:

【别太晚,家里有汤。】

她盯着那句话看了很久,想回复一个笑脸,却最后只打了一个“嗯”。

——

夜风很冷。她推开宿舍楼门,才想起今天是周末,校园安静得不像有人类的地方。树叶拍着枝杈,像在说些她听不懂的话。

等到回到出租屋时,已经接近两点。

门一开,客厅的灯还亮着。桌上摆着一碗汤,已经冷透。顾其趴在沙发上睡着,手里还拿着一本没翻完的书。那页书角折着,字迹密密麻麻——是他临摹的建筑手稿。

江岚站在门口,看着他。沉默。

那一刻她忽然有点恍惚——他们好像已经不像恋人,更像一对被生活困在同一个空间的合租者。

她脱鞋、洗手,端起汤,喝了一口。冷的,咸得发苦。
“下次还是别放香菜了。”她喃喃。

顾其被声响惊醒,揉揉眼:“你回来啦。”

“嗯。”

“汤凉了,我热一下。”

“算了。”她头也不抬,“太咸了。”

他怔了怔,把碗接过来,放进水槽。她已经转身回卧室。

关门声很轻,但还是像从空气里割走了一块温度。

图片[2]-《她与光同行》第二章·深夜的灯光-沙发上的铅笔

——

第二天,江岚的实验失败了。
原本稳定的反应曲线突然波动,她盯着监测屏,一瞬间的恍惚,反应瓶里的溶液“噗”地炸开,飞溅在桌面。

“靠……”她低声骂了一句。

实验服前襟被染上一大片污渍。她扔下笔记,狠狠踢了脚桌腿。那一声闷响在寂静的实验室里炸开。

晚上,她回家。门一开,饭菜的香气迎面扑来——番茄炒蛋、虾仁豆腐汤,还有一碗她喜欢的芋圆甜汤。

顾其笑着迎上来:“今天早点回来啊,我算着时间……”

还没说完,江岚猛地把包甩到沙发上:“你能不能不要做这些没用的?我每天回来就看你在这儿弄饭弄汤的,好像除了我你就没别的事。”

顾其愣住。手里的碗还冒着热气。

“我以为你今天实验顺利,想……”

“顺利?”她突然笑了下,那笑冷得像金属,“顺利?你知道一个催化实验要跑多少组数据吗?你知道导师今天在组会上怎么骂我吗?你知道我这一个月几乎没睡过整觉吗?”

顾其的嘴唇动了动,没说话。

她呼吸急促,声音发颤:“别再弄这些饭菜了,我看见都烦。”

说完,她转身进卧室,门“砰”地一声关上。

厨房的灯还亮着,汤碗上的雾气一点点散尽。顾其站在那里,手指被烫了一下才反应过来。他慢慢把碗放下,蹲下身收拾掉地上的筷子。

门后传来压抑的抽泣声,隔着一堵墙,他什么也做不了。

——

后来几天,她几乎没再说话。

他仍旧照常起床,做饭、打扫、去上班。晚上她回来,他假装什么都没发生,端上热汤:“小心烫。”
她只是点头,然后拿起筷子机械地吃几口。

有一晚,江岚深夜起床倒水,看到他趴在桌上,旁边放着她的论文初稿,上面有他标注的笔记和红线。她愣了好久,轻轻把稿子收好,悄悄关了灯。

那盏灯熄灭的瞬间,她忽然想起,他们刚毕业那会儿的夏天,湖边的风很热,他说“我会等你回家”。

可是她回来的这个“家”,已经变成一个安静得能听见水流声的地方。

——

那天夜里,下了雨。

顾其买菜回来,裤脚全是水,鞋底沾着泥。他换下外套挂好,听见浴室传来水声。江岚在洗头,肩胛线被热气映得模糊。

他走过去,把一杯温水放在洗手台上。
“等会儿喝点,嗓子太干。”

“嗯。”她淡淡应了一声。

水声停止。她出来的时候,头发还在滴水,拿毛巾擦了两下。
“下周又得组会。”她边擦边说,“导师要我改方案,可能得连夜做。”

“要不要我帮你查查文献?我虽然不太懂,但可以帮你分类整理。”

她停下动作,抬头看他。

他的眼神还是那样温柔,但她忽然觉得那份温柔像一堵墙——太安静、太稳固,以至于她连一点情绪都找不到落脚点。

“算了,”她轻声说,“你又不是搞科研的,帮不上。”

顾其笑笑,没再说什么。只是把厨房的灯调暗一点,免得刺眼。

他回到沙发上,电脑屏幕微亮。她在卧室,笔敲得急促。窗外的雨一阵接一阵,像是某种节奏被打乱又重组。

夜深两点,她靠在椅背上,盯着屏幕上那堆未完的图表,脑子空白。那一刻,她忽然觉得自己像一条沉在深水里的鱼,向上游的方向只有一点模糊的光。

她关了电脑,走出卧室。客厅的灯还亮着,顾其趴在桌上睡着,手里握着一支未盖笔帽的笔,纸上写着“明天早点买花”。

那字有点歪,像是写着写着睡着了。

江岚站在那里,愣了好久。

她想起他每次问“要不要我去接你”,想起那些汤、那些便签、那些被她嫌弃的饭菜。
心口一阵酸涩,却又迅速被理智盖住。

“没用的温柔,”她轻声对自己说。

她转身回了卧室。门关上的一瞬间,她没看见,顾其睁开了眼。

他在黑暗里看着门的方向,目光很久没有动。

——

这一夜,灯光从窗帘缝里漏出去,落在走廊的墙上。
墙上有两道影子——一高一低,靠得很近,却永远没有重叠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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THE END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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